曾国藩家书 第十八篇 致诸弟:苟能发奋自立,人人可做圣贤
时间:2019/1/29 0:18:47 来源:我爱写信
一封信作文 网 为你提 供曾国藩家书 第十八篇 致诸弟:苟能发奋自立,人人可做圣贤
【原文】
四位老弟足下:
十月二十一,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,内途中日记六页,外药子一包。二十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,欣悉以慰。
自九弟出京后,余无日不忧虑,诚恐道路变故多端,难以臆揣。及读来书,果不出吾所料。千辛万苦,始得到家。幸哉幸哉!郑伴之不足恃,余早已知之矣。郁滋堂如此之好,余实不胜感激。在长沙时,曾未道及彭山屺,何也?又为祖母买皮袄,极好极好。可以补吾之过矣。
观四弟来信甚详,其发奋自励之志,溢于行间。然必欲找馆出外,此何意也?不过谓家塾离家太近,容易耽搁,不如出外较清净耳。然出外从师,则无甚耽搁;若出外教书,其耽搁更甚于家塾矣。
且苟能发奋自立,则家塾可读书,即旷野之地、热闹之场亦可读书,负薪牧豕,皆可读书。苟不能发奋自立,则家塾不宜读书,即清净之乡、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。何必择地?何必择时?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!
六弟自怨数奇,余亦深以为然。然屈于小试,辄发牢骚,吾窃笑其志之小,而所忧之不大也。君子之立志也,有民胞物与之量,有内圣外王之业,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,不愧为天地之完人。故其为忧也,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,以德不修、学不讲为忧也。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,蛮夷猾夏则忧之,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,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,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。此君子之所忧也。若夫一身之屈伸,一家之饥饱,世俗之荣辱得失、贵贱毁誉,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。六弟屈于小试,自称数奇,余窃笑其所忧之不大也。
盖人不读书则已,亦即自名曰读书人,则必从事于《大学》。《大学》之纲领有三:明德、新民、止至善,皆我分内事也。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,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,则读书何用?虽使能文能诗,博雅自诩,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!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?朝廷以制艺取士,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,必能明圣贤之理,行圣贤之行,可以居官莅民、整躬率物也。若以明德、新民为分外事,则虽能文能诗,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,朝廷用此等人做官,与用牧猪奴做官何以异哉?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,则《大学》之纲领,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。其条目有八,自我观之,其致功之处,则仅二者而已:曰格物,曰诚意。
格物,致知之事也;诚意,力行之事也。物者何?即所谓本末之物也。身、心、意、知、家、国、天下皆物也,天地万物皆物也。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。格者何?即格物而穷其理也。如事亲定省,物也;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,即格物也。事兄随行,物也;究其所以当随行之理,即格物也。吾心,物也;究其存心之理,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,即格物也。吾身,物也;究其敬身之理,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,即格物也;每日所看之书,句句皆物也;切己体察、穷究其理即格物也。知一句便行一句,此力行之事也。此二者并进,下学在此,上达亦在此。
吾友吴竹如格物功夫颇深,一事一物,皆求其理。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,每日有日课册,一日之中一念之差、一事之失、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。书皆楷字,三月则订一本。自乙未年起,今三十本矣。盖其慎独之严,虽妄念偶动,必即时克治,而著之于书。故所读之书,句句皆切身之要药。兹将艮峰先生日课抄三页付归,与诸弟看。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,每日一念一事,皆写之于册,以便触目克治,亦写楷书。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,亦有日课册。树堂极为虚心,爱我如兄,敬我如师,将来必有所成。余向来有无恒之弊,自此次写日课本子起,可保终身有恒矣。盖明师益友,重重夹持,能进不能退也。本欲抄余日课册付诸弟阅,因今日镜海先生来,要将本子带回去,故不及抄。十一月有折差,准抄几页付回也。
余之益友,如倭艮峰之瑟 ,令人对之肃然。吴竹如、窦兰泉之精义,一言一事,必求至是。吴子序、邵蕙西之谈经,深思明辨。何子贞之谈字,其精妙处,无一不合,其谈诗尤最符契。子贞深喜吾诗,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。兹抄二页,付回与诸弟阅。冯树堂、陈岱云之立志,汲汲不遑,亦良友也。镜海先生,吾虽未尝执贽请业,而心已师之矣。
吾每作书与诸弟,不觉其言之长,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。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,我实乐之,如获至宝。人固各有性情也。
余自十月初一日起记日课,念念欲改过自新。思从前与小珊有隙,实是一朝之忿,不近人情,即欲登门谢罪。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,是夜余即至小珊家久谈。十三日与岱云合伙,请小珊吃饭。从此欢笑如初,前隙尽释矣。
金竺虔报满用知县,现在小珊家,喉痛月余,现已全好。李碧峰在汤家如故。易莲舫要出门就馆,现亦甚用功,亦学倭艮峰者也。同乡李石梧已升陕西巡抚。
两大将军皆锁拿解京治罪,拟斩监候。
英夷之事,业已和抚。去银二千一百万两,又各处让他码头五处。现在英夷已全退矣。两江总督牛鉴,亦锁解刑部治罪。
近事大略如此,容再续书。兄国藩手具。
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
【译文】
四位老弟足下:
十月二十一日,我接到九弟在长沙所发出的信,信中有路上日记六页,另外有药子一包。二十二日我接到九月初二寄出的家信,感到很欣慰。
自从九弟离开京城以后,我没有一天不担心忧虑,恐怕道路变故多,有意想不到的困难。看了九弟的信,果然不出我的预料。千辛万苦,总算到家了。真是幸运!姓郑的伙伴靠不住,我早就知道了。郁滋堂这样好,我实在感激不尽。在长沙的时候,没听九弟说起彭山屺,这是为什么?又知道你为祖母买了皮袄。这很好,可以弥补我的过失了。
四弟写的信很详细,他发奋自立的志向,流露在字里行间。不过他一定要去外面找学堂,边学习边教书,这是什么意思呢?他解释说是因为家塾离家太近,容易耽误学习,不如外面安静。然而到外面从师求学,不会有什么耽搁;如果像你说的到外面边教书边学习,那耽搁的时间比在家里还要多。
况且真的要发奋自立,那么不要说家塾可以读书,就是荒郊野外,热闹场所也可以读书,背柴放牧,都一样可以读书;如果不能够发奋自立,那么不要说家塾读不了书,就是清净的地方,神仙一样的环境,都不适合读书。何必要选择地方?何必要选择时间?只要问自己:自立的志向是不是真的!
六弟埋怨自己的命运不好,我也深表同情。不过,要是仅仅因为小的科举考试不中就发牢骚,我暗自笑你志向不大,心中装不下大事。君子的立志,有包容万物万民的气概,有内修圣人的德行,外建王者称霸天下的功业,而后才不辜负父母的养育之恩,不愧为天地间的一个完人。
所以君子忧虑的,是因自己不如舜,不如周公而忧虑,以德行没有修整、学问没有长进而忧虑。所以,会为顽固的刁民难以感化而忧虑,会为野蛮的夷族扰乱华夏而忧虑,会为小人得志上进的人无路而忧虑,会为黎民百姓得不到恩泽而忧虑。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悲天命而怜悯百姓的穷苦,这才是君子应当忧虑的。至于是个人的得与失,一家人的饥和饱,世俗的荣辱与贵贱和流言飞语,君子是没有时间想这些的。六弟科举没中,就抱怨命运不好,我暗笑他所忧虑的东西太小了。
人如果不读书就算了,只要自称是读书人,就应该按照《大学》里的要求去做。《大学》的纲要有三点:明德、新民、止于至善,这都是我们的分内事情。如果读了书却不能联系到自身,说这三点与我丝毫没有关系,那读书又有什么用处?即使能写好文章作出好诗,博学雅闻自己吹捧自己,也只能算是个识字的牧童而已,这样的人怎么能够称得上是明理有用的人呢?朝廷以制艺来录取士人,也是说他能代圣贤立言,能够明白圣贤的道理,以圣贤为榜样去做,可以做官管理民众,待人接物恭敬有礼。如果明德、新民为分外事,那么虽说是能写文章能作诗,而对于修身治人的道理实际上是茫然无知,朝廷用这样的人做官,和用牧童做官有什么不同呢?
既然自称为读书人,那么《大学》的纲领应该是自己所关注的事情,这是明显的。《大学》应修的科目共有八个方面,依我看来,能使人成功的,只有两条:一条叫格物;一条叫诚意。格物,就是说要弄清事物的原理;诚意,是说凡事要身体力行。物是什么?就是事物的本与末。身体、精神、意念、知识、家庭、国家、天下都可以称为物,天地万物都是物。日常所用的,所做的事情都是物。格是什么?就是考究事物以及追求它的原理。比如侍奉双亲,定期探望亲人,这是物;探究为何要侍奉双亲,就是格物。跟随兄长,这是物;弄清为什么要追随兄长,这是格物。我的心,是物;深入考察自己内心,就是格物了。我的身体是物;探究养生之道、如何保养身体的道理,这就是格物。每天所看的书,句句都是物;结合自身深入思考,认真研究其中含义就是格物。以上是对事物的认识。所谓诚意,就是要遵循自己所弄清楚的道理而力身行事,这才是诚实的态度。弄懂一句,就实践一句,这才是身体力行的做法。格物和诚意同时并进,那么就可以达到下学上达的境界。
我的朋友吴竹如在格物上下的工夫十分深,每件事物,都要弄明白它其中的道理。倭艮峰先生在诚意上下的工夫很深,每天都写日记,一天中的一念之差,一件事情的过失,一言一行都要记载下来,字都是正楷。三个月合订一本,从乙未年起,已订了三十本。因为他处世十分谨慎严格,虽然有时也有杂念,但必须立刻纠正,并记载下来。因此他读的书,句句都是切合自身的良药。现在我将艮峰先生的日记,抄三页寄回,给弟弟看。
我从十月初一日起,也以艮峰为榜样,每天一个念头,一件事情,都写在册子上,以提醒自己纠正过失,字体也用正楷。冯树堂和我一样,从同一天开始记日记,也有日记的册子。树堂非常虚心,爱护我就如同他的兄弟,敬重我如同老师,将来一定有所成就。
我一向具有没恒心的毛病,从这次写日记后,也可以保证自己一生有恒心了。有名师益友的帮助,我只有进步没有退后。本想抄我的日记给弟弟看,由于今天镜海先生来,要将本子带回去,所以我就没来得及抄。十一月再有信差来,我一定抄几页寄回去。
我的好友中,如倭艮峰的冷静端庄,令人肃然起敬;吴竹如、窦兰泉要求尽善尽美,一言一行,实事求是;吴子序、邵蕙西擅长经学,深思明辨;何子贞喜欢谈论书法,他精妙的看法,与我不谋而合,我特别喜欢听他谈论诗。子贞很喜欢我的诗,所以我从十月以来,已作了十八首,现在抄了两页,随信寄回与弟弟看一看。冯树堂、陈岱云志向高大,急切而不慌忙,也是我的好友。镜海先生,我虽然没有拿着礼物去请求授业,但心里是把他当成老师看待。
我每次给各位弟弟写信,总会不知不觉就说多了,我想你们或许已经厌烦得看不下去了。但是弟弟要是写长信给我,我会十分愿意看,就像获得珍宝一样。人本来就是各有性格的啊!
我从十月初一日开始写日记,总是想改过自新。回忆起以前与小珊有点矛盾,实在是一时气愤,不近人情,本来是想立刻登门道歉。正好初九小珊来拜寿,当天晚上我到小珊家谈了很久。十三日我和岱云合伙,请小珊吃饭。从此我们又开始有说有笑,冰释前嫌了。
金竺虔报满之后担任知县,现在居住在小珊家中,喉咙疼痛有一个多月了,现在已经痊愈了。李碧峰还在汤家。易莲舫要外出读书,现在十分用功,也在以倭艮峰为榜样。同乡李石梧已经升官担任陕西巡抚。
两大将军都被押到京城治罪,准备处斩。英国人的事情,现在已经议和。用了两千一百万两银子,又在全国让出了五个码头,现在英国人已经全部撤退。两江总督牛鉴,也被押到刑部定罪。
近期的事情大致就是这样,容我以后再写,兄国藩手具。
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
【解读】
曾国藩家书中,一直劝弟教儿立志向学,可见他非常重视“立志”对一个人人生的重大影响。他曾给自己写过一个对子:“不为圣贤,便为禽兽;莫问收获,只问耕耘。”他把当圣贤视为自己最大的目标。因为圣贤在中国人的概念中是圣人和贤人的合称,那是品德高尚、才智超凡的完人,所以中国历史上能够称得上是圣人和贤人的人屈指可数。在他看来,无论帝王将相,无论圣贤豪杰,各自都有各自的志向,只要你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就好了,莫问收获,只问耕耘,重点在耕耘两个字上。可见曾国藩的志向之大。
曾国藩从刚开始走上科举之路,到后来平定了太平天国,直至做到直隶总督,不同阶段他都有自己的志向。在一次秀才考试中,曾国藩取得第七名的好成绩,为此他十分高兴,于是为自己取了“涤生”这个名号,希望自己能够借助这一好成绩,蒸蒸日上。从表面意思看,“涤者,取涤其旧染之污也”。而生者,则采用了明朝袁了凡的话:“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,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。”也就是说我今后所做的事情,就仿佛我要重生一样。这可以说是他立下了一个非常大的志向。
随着人生的不断向前,曾国藩在道光十二年参加湘乡县学考试时却被学台亮了红牌,认为他文理不通。后来再次应试,他也仅得了一个备榜,即秀才的最后一名。这对于一向不服输的曾国藩来说,简直就是奇耻大辱。于是他告别家乡,进入省城就读于当时极富盛名的岳麓书院。在岳麓书院,他勤学苦读,每一次考试都力争第一,后来在参加省城的乡试时,终于不负众望,考中了举人,后来又考中了进士。在进士及第之后,他又立下了更加宏大的志向。
由此看来,曾国藩这样一个农家出身的孩子一路走来,遭受了很多挫折,真不容易。可以说,当年的立志正是曾国藩克服这些困难的一个重要因素。每当他在科举路上遇到困难时,人们总能看到他为此立下志向,并付出努力这样一个过程。
古往今来,仁人志士无不将“立志”看做迈向成功的第一步,并把它作为排除万难、驶向理想彼岸的原动力。抚今追昔,古人立志的勇气与精神、毅力值得我们借鉴学习。现在,我们拥有开阔的眼界,悠久的传统历史积淀,更该立下较古人更远大的抱负和志向:成为一个社会栋梁之才,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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